地名里的河北·解读｜文明发源说“涿鹿”
坐落涿鹿、留念中华民族初次大交融的中华合符坛。河北日报资料片
阅览提示
千古文明开涿鹿，涿鹿，可以说是河北与中华文明发源联络最严密的地名了。
其实，在河北大地上，还有许多与涿鹿相同的地名，或描绘先民日子环境，或符号东方古人类来历，或见证中华民族多元文明交融，在传说、史籍和考古的不同视点，见证和记载着中华文明的来历。
这些地名保留下前史的宝贵片段，被赋予了地名之外丰厚的文明内在，假如将地名所记载的文明轨道连缀到一同，就会发现，它们从不同的旁边面反映出，河北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
地名“鹿”里的文明发源
在河北的地名前史中，有一个特别的现象，带“鹿”字的地名许多，如涿鹿、巨鹿、鹿泉（曾用名获鹿）、束鹿（今辛集）。这些“鹿”从何而来呢？
公元前107年，西汉一位史官为编写一部史书，来到了接近北部边境的一座古城——涿鹿。
他耐心向当地白叟问询这座古城与黄帝、炎帝、蚩尤等原始部落有关的民间传说，力求复原联络中华民族来历的一段重要前史——涿鹿之战。
他便是西汉闻名史学家司马迁。
司马迁曾到访的涿鹿故城，在今日张家口市涿鹿县东南部的矾山镇三堡村一带还残留遗址，始建于战国时期。
后人能看到的司马迁涿鹿之行的详细收成，是《史记·五帝本纪》中一段关于涿鹿之战的记叙。
黄帝“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必帝命。所以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黄帝成功后，“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
正是这场涿鹿之战，让涿鹿这个地名与中华民族来历严密联络在了一同。
涿鹿，是河北最陈旧的地名之一，它始载于《逸周书·尝麦解》，“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河（一作‘阿’），九隅无遗。”
“前史上古涿鹿先有涿鹿山、涿水，再有涿鹿城。涿鹿山，据考证就在现在的矾山盆地南。涿水发源于矾山镇上七旗村，古称涿水，也称阪泉流。”涿鹿县当地史研讨者常世荣说。
《河北省县名考原》也记载了涿鹿一名的由来：“古涿鹿多山，山泉下滴成溪，东南流为涿水，涿地处涿水东南，以此得名。”
涿鹿一名，自身便是古涿鹿这种山水盘绕的地舆地貌的生动描写。
据《说文·水部》，“涿，流下滴也”。鹿通“麓”，意为山脚。涿鹿，即众山泉流汇成溪河，流经山下平川之义。
“涿鹿山山前盆地是方圆百里的平川，四周山盘水绕，气候宜人。这儿是太行山脉与燕山山脉的交代处，又是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的过渡地带，为原始部落的先民们供给了杰出的生存环境。”常世荣说。
秦朝时，涿鹿县境属上谷郡。汉朝时，上谷郡置涿鹿（今矾山镇）、下落（今涿鹿县县城）、潘（今保岱镇）三县。尔后，涿鹿县一带曾名怀戎、永兴、保安等，到1916年改为涿鹿县。
千古文明开涿鹿。依据《史记》等史料的记载，原始部落之间的征战终究在涿鹿走向一起，完成“合符釜山”。
“通过战役，黄帝、炎帝、蚩尤领导下的三个首要部族，在这儿完成了中华民族前史上榜初次大交融。”省社会科学院前史研讨所原所长夏自正说。
河北还有另一个与“鹿”相关的地名——巨鹿，当地流传着炎黄的继任者尧舜的传说。
“巨鹿”本来为“大麓”，这个姓名最早见于《尚书》，其间记载：“尧试舜百揆纳于大麓。”
“古文中‘大’‘巨’二字相通，‘麓’‘鹿’二字意近。战国末年，吕不韦编写《吕氏春秋》，把‘大麓’写作‘钜鹿’。尔后‘巨’‘钜’二字混用，直到1980年后一起为‘巨鹿’。北魏公元389年，巨鹿县建制，‘巨鹿’作为县名沿用至今。”巨鹿县当地史研讨者马建新说。
而“大麓”一名，源自曾存在于邢台一带的古泽国——大陆泽。
《后汉书·郡国志》载：“钜鹿故大鹿，有大陆泽。”《和平寰宇记》释云：“广阿泽一名大陆，一名钜鹿，一名大麓，一名沃川。”据史籍记载，大陆泽“广袤百里，众水所汇，汹涌澎湃”，规模大致在今任泽区、巨鹿县、隆尧县一带。
巨鹿一名影响力的扩展在秦朝。秦朝树立了适当于今日省一级行政建制的巨鹿郡，至北朝时期，均有巨鹿郡建制，辖域改变不定，但治所均在今邢台境内。
除了涿鹿和巨鹿，河北省前史上还有两个闻名的带“鹿”字的地名：获鹿（今鹿泉）、束鹿（今辛集）。但是，此“鹿”非彼“鹿”，它们的“鹿”与涿鹿、巨鹿之“鹿”，既有同又有异。
鹿泉的得名，与当地一段“韩信射鹿得泉”的传说有关。
相传，西汉大将韩信在鹿泉一带驻军时，曾外出打猎，看到一只白鹿跑来，赶忙搭弓射箭。效果，白鹿不见了，箭却射中了一块石头。韩信拔下箭头，一股泉流喷涌而出。
虽然这是一个传说，但有鹿、有泉，是驻军之地，正是地处华北平原向太行山脉过渡区的鹿泉天然环境和地舆区位的描写——在这儿，地名“鹿泉”所描绘的天然地舆特征与“涿鹿”十分相似。
鹿泉开端有县级建制，是在隋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据民国《获鹿县志》记载，其时“分巨鹿郡石邑县西、北部置鹿泉县”——在这儿，鹿泉之“鹿”与巨鹿之“鹿”，因曾同属巨鹿郡，又很简单让人联想到二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地缘联络。
和鹿泉相同，辛集一带与“鹿”相关的地名也呈现在隋朝。隋开皇六年（公元586年），巨鹿郡安靖县县城的治所名为“鹿城”，民国《束鹿县志》记载，鹿城因南临大陆泽而得名。到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改安靖县为鹿城县——明显，此刻之“鹿”指代的仍是大陆泽之“陆”。
风趣的是，鹿泉和鹿城，因一起原因在同一年被改名。
唐朝天宝十五年（公元756年），期望快速平定安史之乱、捉拿安禄山的唐玄宗，因“鹿”与“禄”同音，改“鹿泉县”为“获鹿县”，改“鹿城县”为“束鹿县”。获鹿、束鹿两县地名终究分别在1994年和1986年，改为鹿泉和辛集。
无论是取“众山泉流汇成溪河，流经山下平川”之义的涿鹿，仍是处在巨鹿郡辖域、大陆泽片区的巨鹿、鹿泉和辛集（鹿城），都地处适合先民寓居日子的太行山山前洪冲积平原和湖积平原，有着邻近的天然地舆特征。正是这样的环境，孕育了开端的文明。
“泥河湾”里的东方人类脚印
河北的地名不只讲述着中华文明在这片土地上的来历，还承载了近百年来的古生物学、古人类学层面考古效果，记载了东方人类探源迈出的一步步。
3月18日，张家口市阳原县，泥河湾国家考古遗址公园。
在遗址公园的中轴线上，有一座将地球46亿年的前史浓缩为24个小时的地球生命时钟。东方人类呈现的那一刻，假如从前史深处能传出冲击石器的动静，它应该来自泥河湾。
泥河湾，本来是张家口市阳原县东部的一个小村庄。
据《阳原县志》记载，泥河湾村始建于清朝，因地势而得名。桑干河水很多时，河水卷着泥沙一向漫延到现在泥河湾村邻近，逐渐构成一道大河湾。水势退去后，大众在河湾开荒种田，在湾底高地上树立村庄，起名泥河湾。
在全我国，相似泥河湾这样的小村庄、小地名有许多，为什么泥河湾这个姓名能走出我国、走向国际？
从20世纪初考古工作者在泥河湾村一带调查开掘开端，泥河湾逐渐解锁了一个新身份——“旧石器时期的考古圣地”。
1924年，法国神甫桑志华和德日进会同英国地质学家巴尔博到泥河湾村邻近进行地质调查，发现了很多贝壳、蚌类和哺乳动物化石，在调查陈述中，巴尔博初次将泥河湾村邻近发现的第四系河湖相地层命名为“泥河湾层”。
“以泥河湾命名的考古学名词概念，最早都源于地层单位‘泥河湾层’，如泥河湾盆地、泥河湾古湖、泥河湾动植物群、泥河湾遗址群等。初次发现的典型遗址，以地点最小行政区域称号或天然地名命名，在考古学中运用最为遍及。”阳原县文物保护管理所原所长成胜泉说。
旧石器考古学赋予了“泥河湾”新的科学内在，这个地名跟着考古开掘效果的堆集，声名远播。
今日咱们讲到泥河湾，一般指代的已不是行政概念中的泥河湾村，而是考古学语境下的地域更为宽广的“泥河湾”，即泥河湾遗址群地点区域，它覆盖了阳原县东西长82公里、南北宽27公里的桑干河两岸区域。
通过旧石器考古的效果，考古工作者勾勒出泥河湾遗址群所在区域近200万年里的环境演化。
“200万年曾经，这儿是一个面积达9000多平方公里的大湖，湖边有宽广的森林，很多哺乳动物在这儿繁衍生息。大约在晚更新世，因为造山运动，湖底上升，交织移动，湖水大部分流走，大湖逐渐衰退，泥河湾地层暴露出来。”成胜泉说。
近百年来，考古工作者在泥河湾发现了300多处旧石器遗址，时间跨度170多万年，开掘出古人类化石、动物化石和石器数万件。在这个进程中，和泥河湾相同，阳原县一个又一个一般的村庄姓名，被载入了东方人类开展史书，成为闻名的旧石器遗址。
马圈沟——遗址距今约176万年，小长梁——遗址距今约136万年，东谷坨——遗址距今约110万年，马梁——遗址距今约78万年，后沟——遗址距今约39万年……
但是，考古工作者对泥河湾的知道，从考古开掘开端，就没有只限制在泥河湾内部。
事实上，正是旧石器考古中举世闻名的另一个姓名、与泥河湾直线间隔约110公里的“周口店”，最早把“泥河湾”与追索东方人类来历这一严重出题联络在一同。
1926年秋，桑志华得悉，北京周口店村发现了两枚前期人类的牙齿。依据动物群特征，周口店人类牙齿化石时代与泥河湾层顶部适当。由此，桑志华看到了在泥河湾发现更古白叟类化石的期望。1948年，曾在周口店发现我国猿人北京种头盖骨的考古学家裴文中，在《我国史前之研讨》一书中提出，“我国猿人文明，实非原始文明，将来或可发现，较我国猿人更早之人类。”
通过近百年的考古尽力，今日的泥河湾，已不是一个独自的地名，而是一组旧石器考古学地名中重要的一个，这组地名中有元谋、蓝田、周口店、水洞沟……在国际古人类研讨史上，它们所承载的遗址，展示着古人类演进开展的一帧帧宝贵印象。
“三岔口”里的多元文明交融
与涿鹿、泥河湾毗连的蔚县，也是一个陈旧的地名。
这是一个很简单被外地人读错的地名。蔚县的“蔚”为多音字，在这儿读作yù，不过当地人习气将其读作yǔ。
“依据有关的姓氏研讨，最早用于地名的‘蔚’，呈现在西周时期，周宣王封郑国令郎姬翩到蔚邑（今山西平遥），蔚邑的蔚字，据学者考证因山西蔚汾河而得名。”蔚县当地史研讨者崇霄霄说。
平遥、蔚汾河，都与蔚县相距悠远。“蔚”怎么从山西来到河北？
关于蔚县因何得名，1990年5月，蔚县当地的文明学者曾专门写信向前史地舆学家、《我国前史地图集》主编谭其骧讨教。
谭其骧在复信中说：“检抗战前北平出书吕式斌所著《今县释名》作‘因蔚汾水为名’。不言何故蔚汾水在今山西兴县，与蔚县相去甚远。然吕氏之说似非出于臆造。疑以蔚为名之州县，实自蔚汾河流域逐渐东迁，总算定位今蔚县，至其东迁进程，则有待详考，大率不出魏至唐数百年间。”
前不久，蔚县文联专门安排召开了一场蔚县称号由来的研讨会，研讨会陈述《蔚州的来历及演化》中的定论，与谭其骧的估测根本一起。
“前史上以蔚为名的州县，自蔚汾河流域屡次逐渐地向北、向东搬迁。”崇霄霄说。
北魏时期设蔚州，其规模在今张北、赤城一带。北齐时期设置北蔚州，在今以蔚县为中心的山西、河北接壤地带。
“蔚”字终究落在今日的蔚县，是在北周时期（公元579年），重置蔚州，次年建城。因而，今日的蔚州古城，已经有1400多年建城史。尔后蔚州地舆方位根本固定在今蔚县一带。清朝改蔚州为蔚县，县名行用至今。
值得一提的是，在“蔚”之前，蔚县一带很长一段时间曾运用另一个地名“代”。商周时期，蔚县地处戎族部落在壶流河河畔树立的代国。秦、汉、三国、西晋时，蔚县地处代郡。
不过，蔚县一地无论是称“蔚”，仍是称“代”，都有一个一起的地舆坐标——处在游牧和农耕两大文明的分界线上。
“地处蔚县盆地的蔚州城，是十分适合建城的。这儿壶流河河水安稳而足够，再加上南部山地的季节性河流补给，水源充分。蔚县有交通区位优势，是南下北上的重要商贸通道。”蔚州博物馆馆长李新威说。
但是，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人们对蔚县的知道，也只限于此——一座前史悠久、地处农耕游牧交代地带和交通要道的古县。
令人没想到的是，后来一系列的考古发现，将蔚县带上了中华文明演进的前史舞台。
自1979年起，考古工作者在蔚县开掘了筛子绫罗遗址、庄窠遗址、三关遗址等多处新石器遗址，出土很多彩陶、灰陶、石器、骨蚌器等。
其间两件出土器物成为今日知道蔚县前史上文明多样性的典型代表。
龙鳞纹彩陶罐——出土于蔚县三关遗址，红山文明的典型器，陶罐上的龙鳞纹由平行的单向曲线构成，线条为红彩，从口沿一向延伸到腹部。
“龙”，多呈现在蔚县东北方向的红山文明区。
玫瑰花彩陶盆——出土于蔚县琵琶嘴遗址，仰韶文明典型器，彩陶盆为泥质红陶，敛口平沿，圆唇鼓腹，陶盆肩、腹部用黑彩绘有玫瑰花卉纹图画。
“花”，也便是“华”，多呈现在蔚县西南方向的仰韶文明区。
而三关遗址和琵琶嘴遗址两地相距只要大约20公里。
这一“龙”一“花”两种图画还在很多出土器物上呈现，“龙”和“花（华）”，正是中华民族文明来历中最重要的两个徽标。
“蔚县新石器遗存的文明相貌极为丰厚，除了华夏的仰韶文明和东北的红山文明，还有西北方向的河套区域新石器文明也在蔚县有许多发现。这说明壶流河一带是多种文明交流交融的通道，也是中华民族文明交融的重要区域之一。”李新威说。
三个方向，三类文明，在蔚县磕碰。这极大地启发了考古学家苏秉琦，他后来的“三岔口”理论，也让蔚县这个姓名大放异彩。
在蔚州博物馆的展墙上，有一张1982年苏秉琦到蔚县三关遗址现场调查的老照片。
苏秉琦现场观摩了三关遗址出土的仰韶文明和红山文明彩陶，并在《我国文明来历新探》一文中写道：“张家口区域是华夏与北方古文明触摸的‘三岔口’，又是北方与华夏文明交流的双向通道。”
“三岔口”，这是一个关于张家口地舆区位和文明内在的新界说，而其间的典型代表便是蔚县。
根据这一定论，苏秉琦将蔚县纳入了他关于中华文明来历的“区系类型说”，地处“燕山南北长城地带”区域的蔚县，从此确立了在中华文明开展史中的方位和影响力。
苏秉琦指出，在“燕山南北长城地带”这一区域，“找到了衔接我国华夏与欧亚大陆北部广阔草原区域的中间环节，知道到以燕山南北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区域在我国古文明缔造史上的特别位置和效果。”
燕山南北长城地带，太行东麓广阔平原，在燕赵大地上，不只仅有一个因“三祖合符”而被千古铭记的涿鹿，泥河湾、蔚县、巨鹿……很多随同咱们生老病死、爱恨歌哭的河北地名，相同记载着中华文明发源演进的前史。这一连串地名，如一个个闪亮的时空坐标，指引着日子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找到一起的文明的根。（河北日报记者 李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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